变化的意境便皆完全不能掌握,而处处受阻隔着。如其言:
「『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天道也。圣不可知也,无心之妙非有心所及也。」[67]
  又言:
「圣不可知者,乃天德良能,立心求之,则不可得而知之。」[68]
  这都是说「私我」之心不化除,就是不能达到圣人的境界,当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圣人的境界。以上诸文是从境界说功夫,是从对于境界的了解而说功夫的知识,功夫论的知识型态当然是多面向、多层次的,境界功夫是从境界说功夫,这也正是考验着我们的哲学基本问题意识的发展进程是否跟上了古代哲学家的真正心灵运思之路径。以下再引二文以证说同样的意思以为本节之结束:
「大而未化,未能有其大,化而后能有其大。」[69]
「神化者,天之良能,非人能。故大而位天德,然后能穷神知化。」[70]

五、批判道佛的理论建构
  对于道佛的批判,张载在宋明诸儒中是属于较激烈的,他不仅旗帜鲜明地反对道佛,并且明确地建立儒学理论以对抗之,事实上,我们应该说,整个北宋诸儒的理论建构都是为着证说儒学高于道佛而进行的,只是各家则分别从不同的哲学基本问题意识下手入路,张载则是其中最为全面性的一位,并且还明确地伸说儒与道佛之同异辨正。
  张载批评道佛的说法,前文多已提及,主要是张载自己的儒学本位的宇宙论及本体论的建构,至于以此为基础,用以批判道佛者,则仍有几种型态的差别,以下将整理归纳出张载理论批评的三个主要脉络:其一为以实有不虚批判佛教以世界为虚妄之说;其二为以有无统一批评老子道家之以有生于无之说;其三为以有无变化批评庄子道家之有长生不死之神仙之说。张载批评道佛之理论有时混和地说,有时即分析甚清,细疏之即有以上三路,三种批评意见是各有对象的,但是张载对这些对象的理解未必准确,张载自己有一套说这些被他批评的对象的知识状况,但是这些言说却不能说就已精确地掌握了对方,因此我们其实是藉由他对道佛的批评来认识张载自己思想的要点,而不是佛老庄三家,认识张载的哲学立场,他的理论建构当然是基于哲学立场,而对抗道佛的立场就是他自己的哲学立场,所以在这里其实正是最能见出张载思路的重要关键,亦即经由张在对佛老庄批判的知识立场就终于可以见出前述所有张载哲学体系知识陈述的根本缘由了。参见其言:
「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顾聚散、出入、形不形,能推本所从来,则深于易者也。若谓虚能生气,则虚无穷,气有限,体用殊绝,入老氏「有生于无」自然之论,不识所谓有无混一之常;若谓万象为太虚中所见之物,则物与虚不相资,形自形,性自性,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陷于浮屠以山河大地为见病之说。此道不明,正由懵者略知体虚空为性,不知本天道为用,反以人见之小因缘天地。明有不尽,则诬世界乾坤为幻化。幽明不能举其要,遂躐等妄意而然。不悟一阴一阳范围天地、通乎昼夜、三极大中之矩,遂使儒、佛、老、庄混然一涂。语天道性命者,不罔于恍惚梦幻,则定以「有生于无」,为穷高极微之论。入德之途,不知择术而求,多见其蔽于诐而陷于淫矣。」[71]
  本文即是作者寻绎张载对道佛批判意见是以「佛、老、庄」三线为对象的材料,如其言:「遂使儒、佛、老、庄混然一涂」,亦即儒应与佛老庄作区分,细读张载《正蒙》全书涉及批判道佛之语句,即确实呈现出针对佛老庄三种型态的批判意见。就本文而言,文脉中的意见则实为对于「佛」、「老」之批评,张载批评佛教的主要要点就在于指出佛教是以世界为虚妄的存在,「陷于浮屠以山河大地为见病之说」、「罔于恍惚梦幻」,而张载当然是主张世界的存在不论有形无形都是实有的,并且是有意义的。至于对老子的批评则是说他把天地万物的生灭现象说成「有生于无」,「入老氏『有生于无』自然之论」、「以『有生于无』为穷高极微之论」,其实天地是一个有无隐显的统体和谐,并没有这样的根本无的意境。关于张载由批评道佛以致陈述己说的部分,此处不再多说,以下将继续引文说明张载批评道佛的型态特征。另文言:
「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涂,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然则圣人尽道其间,兼体而不异者,存神其至矣。彼语寂灭者往而不反,徇生执有者物而不化,二者虽有间矣,以言乎失道则均焉。」[72]
  此处所谓「彼语寂灭者往而不反」,是对佛教的批评,而「徇生执有者物而不化」,则是对于追求长生不死的神仙境界的批评,而这正是对于庄子神人说的批评型态,如其另文之言:「圣不可知谓神,庄生缪妄,又谓有神人焉。」[73]由此确知张载是把庄子当作主张追求神仙不死的知识型态,至于对老子的批评则是言其由无生有之有无之说,另见:「诸子浅妄,有有无之分,非穷理之学也。」[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