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天命,即人心』之语,皆非是圣人意。」因说:「欧公文字大纲好处多,晚年笔力亦衰。曾南丰议论平正,耐点检。李泰伯文亦明白好看。」木之问:「老苏文议论不正当。」曰:「议论虽不是,然文字亦自明白洞达。」

  子由古史论,前后大概多相背驰,亦有引证不着。是他老来精神短,做这物事,都忘前失后了。

  近见苏子由语录,大抵与古史相出入。它也说要「一以贯之」,但是他说得别。他只是守那一,说万事都在一,淳录有「外」字。然而又不把一去贯。说一又别是一个物事模样。

  因说栾城集,曰:「旧时看他议论亦好。近日看他文字,煞有害处。如刘原父高才傲物,子由与他书,劝之谦逊下人,此意甚好。其间却云:『天下以吾辩而以辩乘我,以吾巧而以巧困我,不如以拙养巧,以讷养辩。』如此,则是怕人来困我,故卑以下之,此大段害事。如东坡作刑赏忠厚之至论,却说『惧刑赏不足以胜天下之善恶,故举而归之仁』。如此,则仁只是个鹘突无理会底物事,故又谓『仁可过,义不可过』。大抵今人读书不子细,此两句却缘『疑』字上面生许多道理。若是无疑,罪须是罚,功须是赏,何须更如此?」或曰:「此病原起于老苏。」曰:「看老苏六经论,则是圣人全是以术欺天下也。子由晚年作待月轩记,想他大段自说见得道理高,而今看得甚可笑!如说轩是人身,月是人性,则是先生下一个人身,却外面寻个性来合凑着,成甚义理!」

  子由深,有物。作颍滨遗老传,自言件件做得是。如拔用杨畏来之邵等事,皆不载了。当时有「杨三变」「两来」之号。门下侍郎甚近宰相,范忠宣苏子容辈在其下。杨攻去一人,当子由做,不做,又自其下用一人;杨又攻去一人,子由当做,又不做,又自其下拔一人。凡数番如此,皆不做。杨曰:「苏不足与矣。」遂攻之。来亦攻之。二人前攻人,皆受其风旨也。后来居颍昌,全不敢见一客。一乡人自蜀特来谒之,不见。候数日,不见。一日,见在亭子上,直突入。子由无避处了,见之。云:「公何故如此?」云:「某特来见。」云:「可少候,待某好出来相见。」归,不出矣。

  刘大谏与刘草堂言,子瞻却只是如此。子由可畏,谪居全不见人。一日,蔡京党中有一人来见子由,遂先寻得京旧常贺生日一诗,与诸小孙先去见人处嬉看。及请其人相见,诸孙曳之满地。子由急自取之,曰:「某罪废,莫带累他元长去!」京自此甚畏之。

  龙川志序所载,多得之刘贡父。

  害苏子美者是一李定,害东坡者又别是一李定。苏东坡时守湖州,来摄,东坡惊甚。时陈伯修为倅,多调护事。伯修名师锡,建阳人,常作察院,同了翁言蔡京,后贬死。东坡下御史狱,考掠之甚。苏子容时尹开封,勘陈世儒事。有人言文潞公之徒,尝请托之类亦置狱。子容与东坡连狱,闻其有考掠之声,有诗云云。世儒,执中子也。世儒所生张氏酷甚。似是吕申公外甥。世儒妻一日讽群婢云:「本官若丁忧,汝辈要嫁底为好嫁,要钱底与之钱。」群婢以此遂药杀之。后置狱,夫妇皆赴法。其妇慧甚,临赴法时,遂掣窗纸一片,即搯成一「番」字,使人送与其夫云云。

  苏东坡子过,范淳夫子温,皆出入梁师成之门,以父事之。然以其父名在籍中,亦不得官职。师成自谓东坡遗腹子,待叔党如亲兄弟,谕宅库云:「苏学士使一万贯以下,不须覆。」叔党缘是多散金,卒丧其身。又有某人亦以父事师成。师成妻死,温与过当以母礼丧之,方疑忌某人。不得已衰绖而往,则某人先衰绖在帷下矣!

  东坡谥「文忠」时,无「太师」,曾误写作「太师」。人与言之,曰:「何妨?」遂因而赠之。今行遣年月前后可考。

  论东坡之学,曰:「当时游其门者,虽苦心极力,学得他文词言语,济得甚事!如见识议论,自是远不及。今东坡经解虽不甚纯,然好处亦自多,其议论亦有长处。但他只从尾梢处学,所以只能如此。」

  富郑公初甚欲见山谷,及一见,便不喜,语人曰:「将谓黄某如何,元来只是分武宁一茶客!」富厚重,故不喜黄。

  黄山谷慈祥之意甚佳,然殊不严重。书简皆及其婢妮,艳词小诗,先已定以悦人,忠信孝弟之言不入矣。

  山谷使事多错本旨,如作人墓志云:「敬授来使,病于夏畦!」本欲言皇恐之意,却不知与「夏畦」相去关甚事?

  黄鲁直以元佑党贬,得放还,因为荆南甚寺作塔记。人以此媒孽他,故再贬。所以苏子由们皆闭门绝宾客。有人自蜀来,累日不得见。询其邻人,云:「他十数日必一出门外小亭上坐。」其人遂日候其出,才得一揖。子由让其坐,且云:「待某入着衣服。」即入去,一向不出。

  黄鲁直书浯溪碑是他最好底议论。而沙随却说他不是,盖云肃宗收复两京,再造王室,其功甚大,不可短他。这事不如此。肃宗之收复京师,其功固可称。至不待父命而即位,分明是篡。功过当作两项说,不以相揜可也。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