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语禅家,云:「当初入中国,只有四十二章经。后来既久,无可得说,晋宋而下,始相与演义。其后义又穷。至达磨以来,始一切埽除。然其初答问,亦只分明说。到其后又穷,故一向说无头话,如『干矢橛』、『柏树子』之类,只是胡鹘突人。既曰不得无语,又曰不得有语,道也不是,不道也不是;如此,则使之东亦不可,西亦不可。置此心于危急之地,悟者为禅,不悟者为颠。虽为禅,亦是蹉了蹊径,置此心于别处,和一身皆不管,故喜怒任意。然细观之,只是于精神上发用。」问:「渠既一向说空,及其作用又只是」曰:「作用是心,亦是气,渠自错认了。渠虽说空,又要和空皆无,如曰『空生大觉中』之类。昔日了老专教人坐禅,杲老以为不然,着正邪论排之。其后杲在天童,了老乃一向师尊礼拜,杲遂与之同。及死,为之作铭。」问:「渠既要清净寂灭,如何不坐禅?」曰:「渠又要得有悟。杲旧甚喜子韶,及南归,贻书责之,以为与前日不同。今其小师录杲文字,去正邪论,与子韶书亦节却。」问:「病翁墓志中说官莆田事,如何?」曰:「佛家自说有体无用,是渠言如此,依实载之。」问:「禅僧有鸣鼓升坐死者,如何?」曰:「世念既去,自知得。只是能偃不卧床席耳,别无它说。」以下禅学。

  禅只是一个呆守法,如「麻三斤」、「干屎橛」。他道理初不在这上,只是教他麻了心,只思量这一路,专一积久,忽有见处,便是悟。大要只是把定一心,不令散乱,久后光明自发。所以不识字底人,才悟后便作得偈颂。悟后所见虽同,然亦有深浅。某旧来爱问参禅底,其说只是如此。其间有会说者,却吹嘘得大。如杲佛日之徒,自是气魄大,所以能鼓动一世,如张子韶汪圣锡辈皆北面之。

  或问:「禅家说无头当底说话,是如何?」曰:「他说得分明处,却不是。只内中一句黑如漆者,便是他要紧处。于此晓得时,便尽晓得。他又爱说一般最险绝底话,如引取人到千仞之崖边,猛推一推下去。人于此猛省得,便了。」或曰:「不理会得,也是一事不了。」曰:「只此亦是格物。」

  郭德元问:「禅者云:『「知」之一字,众妙之门。』它也知得这『知』字之妙。」曰:「所以伊川说佛氏之言近理,谓此类也。它也微见得这意思,要笼络这个道理。只是它用处全差,所以都间断,相接不着。」僩问:「其所谓知,正指此心之神明作用者否?」曰:「然。」郭又问:「圭峰云:『作有义事,是省悟心;作无义事,是狂乱心。狂乱由情念,临终被业牵;省悟不由情,临终能转业。』又自注云:『此「义」非「仁义」之「义」,乃「理义」之「义」。』甚好笑。」曰:「它指仁义为恩爱之义,故如此说。他虽说理义,何尝梦见?其后杲老亦非之云:『「理义」之「义」,便是「仁义」之「义」,如何把虚空打做两截!』」

  僧家所谓禅者,于其所行全不相应。向来见几个好僧说得禅,又行得好,自是其资质为人好耳,非禅之力也。所谓禅,是僧家自举一般见解,如秀才家举业相似,与行己全不相干。学得底人,有许多机锋,将出来弄一上了,便收拾了;到其为人,与俗人无异。只缘禅自是禅,与行不相应耳。僧家有云「行、解」者,行是行己,解是禅也。

  禅僧自云有所得,而作事不相应,观他又安有睟面盎背气象!只是将此一禅横置胸中,遇事将出,事了又收。大抵只论说,不论行。昔日病翁见妙喜于其面前要逞自家话。渠于开喜升座,却云:「彦冲修行却不会禅,宝学会禅却不修行;所谓张三有钱不会使,李四会使又无钱。」皆是乱说。大抵此风亦有盛衰,绍兴间最盛,闽中自有数人,可叹!可叹!先王之道不明,却令异端横出竖立!

  释氏,须灼然看得他底之非,一出一入不济事,禅将作何用?

  禅学一喝一棒,都掀翻了,也是快活。却看二程说话,可知道不索性。岂特二程,便夫子之言亦如此。「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看得好支离。

  学道又杂佛学者,但歇一月工夫,看谁边有味?佛氏只歇一月,味便消了。彼渐消则此渐进,此是钝工夫,然却是法门也。

  问德粹:「在四明,曾到天章育王否?」曰:「到。」曰:「亦曾参禅否?」曰:「有时夜静无事,见长老入室,亦觉心静。」先生笑,因问:「德光如何?」滕曰:「不问渠法门事,自是大管人事。」先生曰:「皆如此。今年往莆中吊陈魏公,回途过雪峰,长老升堂说法,且胡鹘及至接人,却甚俗,只是一路爱便宜,纔说到六七句,便道仰山大王会打供,想见宗杲也是如此。」又问人杰:「如何?」曰:「临死只是渐消削。」先生曰:「它平日只理会临行一节,又却如此!」杂论。

  释氏「地、水、火、风」之说,彼所谓地水,如云魄气;火风,如云魂又说,火风先散,地水后散,则其疾不暴;地水先散,火风后散,则其疾暴。德明

  释氏地、水、火、风,粗而言之:地便是体,水便是魄,火风便是魂。他便也是见得这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