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养者只是视听言动。儒者则全体中自有许多道理,各自有分别,有是非,降衷秉彝,无不各具此理。他只见得个浑沦底物事,无分别,无是非,横底也是,竖底也是,直底也是,曲底也是,非理而视也是此性,以理而视也是此性。少间用处都差,所以七颠八倒,无有是处。吾儒则只是一个真底道理,他也说我这个是真实底道理,如云:『惟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只是他说得一边,只认得那人心,无所谓道心,无所谓仁义礼智,恻隐、羞恶、辞逊、是非,所争处只在此。吾儒则自『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以至至诚尽人物之性,赞天地之化育,识得这道理无所不周,无所不遍。他也说:『我这个无所不周,无所不遍。』然眼前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上,便不能周遍了,更说甚周遍!他说『治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云云,如善财童子五十三参,以至神鬼神仙士农工商技艺,都在他性中。他说得来极阔,只是其实行不得。只是讳其所短,强如此笼罩去。他旧时瞿昙说得本不如此广阔,后来禅家自觉其陋,又翻转窠臼,只说『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昨夜说『作用是性』,因思此语亦自好。虽云释氏之学是如此,他却是真个见得,真个养得。如云说话底是谁?说话底是这性;目视底是谁?视底也是这性;听底是谁?听底也是这性;鼻之闻香,口之知味,无非是这个性。他凡一语默,一动息,无不见得此性,养得此性。」或问:「他虽见得,如何能养?」曰:「见得后,常常得在这里,不走作,便是养。今儒者口中虽常说性是理,不止于作用,然却不曾做他样存得养得;只是说得如此,元不曾用功,心与身元不相管摄,只是心粗。若自早至暮,此心常常照管,甚么次第!这个道理,在在处处发见,无所不有,只是你不曾存得养得。佛氏所以行六七百年,其教愈盛者,缘他也依傍这道理,所以做得盛。他却常在这身上,他得这些子,即来欺负你秀才,你秀才无一人做得似他。今要做。无他,只说四端扩充得便是。孟子说『存心养性』,其要只在此。『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学者只要守得这个,如恻隐、羞恶、辞逊、是非。若常存得这恻隐之心,便养得这恻隐之性;若合当爱处,自家却不起爱人之心,便是害了那恻隐之性。如事当羞恶,自家不羞恶,便是伤害了那羞恶之性。辞逊、是非,皆然。『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矣;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只要就这里存得,养得。所以说『利与善之间』,只争这些子,只是丝发之间。如人静坐,忽然一念之发,只这个便是道理,便有个是与非,邪与正。其发之正者,理也;杂而不正者,邪也。在在处处无非发见处,只要常存得,常养得耳。」

  佛家作用,引罽宾王问。某问:「他初说空,今却如此。」曰:「既无理,亦只是无。听亦此,不听亦此。然只是认得第二个,然他后来又不如此说。傅大士云云。」曰:「他虽不如此,然卒走此不得?」曰:「然。」

  问儒释。曰:「据他说道明得心,又不曾得心为之用;他说道明得性,又不曾得性为之用。不知是如何?」又问:「不知先从他径处入,然后却归此?」曰:「若要从径入,是犹从近习求言职。须是见他都无所用。」

  佛家说:「会万物于一己。」若晓得这道理,自是万物一体,更何须会?若是晓不得,虽欲会,如何会得?

  佛氏见影,朝说这个,暮说这个。至于万理错综如此,却都不知!

  释氏先知死,只是学一个不动心。告子之学则是如此。

  「凡遇事先须识得个邪正是非,尽埽私见,则至公之理自存。」大雅云:「释氏欲驱除物累,至不分善恶,皆欲埽尽。云凡圣情尽,即如知佛,然后来往自由。吾道却只要埽去邪见。邪见既去,无非是处,故生不为物累,而死亦然。」曰:「圣人不说死。已死了,更说甚事?圣人只说既生之后,未死之前,须是与他精细理会道理教是。胡明仲侍郎自说得好:『人,生物也,佛不言生而言死;人事可见,佛不言显而言幽。』释氏更不分善恶,只尊向他底便是好人,背他底便入地狱。若是个杀人贼,一尊了他,便可生天。」大雅云「于[由页]在传灯录为法嗣,可见。」曰:「然。」

  佛书多有后人添入。初入中国,只有四十二章经。但此经都有添入者。且如西天二十八祖所作偈,皆有韵,分明是后人增加。如杨文公苏子由皆不悟此,可怪!又其文字中至有甚拙者云云。如楞严经前后,只是说咒,中间皆是增入。盖中国好佛者觉其陋而加之耳。以下论佛经。

  佛初止有四十二章经,其说甚平。如言弹琴,弦急则绝,慢则不响,不急不慢乃是。大抵是偷得老庄之意。后来达磨出来,一齐埽尽。至楞严经,做得极好。柳宗元六祖塔铭有「中外融粹孔习」。

  达磨未来中国时,如远、肇法师之徒,只是谈庄老,后来人亦多以庄老助禅。古亦无许多经。西域岂有韵!诸祖相传偈,平仄押韵语,皆是后来人假合。

  问:「心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