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问:「曾见陆子寿志道据德说否?」曰:「未也。其说如何?」曰:「大概亦好。」

  因说陆子静,谓:「江南未有人如他八字着脚!」

  叔器问象山师承。曰:「它们天资也高,不知师谁。然也不问师传。学者多是就气禀上做,便解偏了。」

  符舜功问陆子静君子喻于义口义。曰:「子静只是拗。伊川云:『惟其深喻,是以笃好。』子静必要云:『好后方喻。』看来人之于义利,喻而好也多。若全不晓,又安能好?然好之则喻矣。毕竟伊川说占得多。」

  因说:「陆先生每对人说,有子非后学急务,以其说不合有多节目,不直截。某因谓是比圣人言语较紧。且如孝弟之人,岂解犯上,又更作乱?」曰:「人之品不同,亦自有孝弟之人解犯上者,自古亦有作乱者。圣贤言语宽平,不消如此急迫看。」

  问:「象山言:『「本立而道生」,多却「而」字。』」曰:「圣贤言语一步是一步。近来一种议论,只是跳踯。初则两三步做一步,甚则十数步作一步,又甚则千百步作一步,所以学之者皆颠狂。」

  先生问贺孙:「再看论语前面,见得意思如何?」曰:「初看有未通处,今看得通。如『孝弟为仁之本』一章,初看未甚透,今却看得分晓。」先生曰:「如此等说话,陆象山都不看。凡是诸弟子之言,便以为不是而不足看,其无细心看圣贤文字如此。凡说未得处,便将个硬说辟倒了,不消看。后生纔入其门,便学得许多不好处,便悖慢无礼,便说乱道,更无礼律,只学得那许多凶暴,可畏!可畏!不知如何学他许多不好,恁地快?」贺孙又问:「『孝弟为仁之本』,集注云:『学者务此,则仁道自此而生。』『此』字亦只指孝悌?」先生曰:「觉此句亦欠『本立』字。」贺孙云:「上文已说孝弟乃是行仁之本。」先生曰:「此段若无程先生说,终无人理会得透。看杨谢诸说,如何是理会得?谢说更乖:『孝弟非仁,乃近仁也。』不知孝弟非仁,孝弟是甚么物事?孝弟便是仁,非孝弟外别有仁,非仁外别有孝弟。如诸公说,将体用一齐都没理会了!」

  有自象山来者。先生问:「子静多说甚话?」曰:「却如时文相似,只连片滚将去。」曰:「所说者何?」曰:「他只说『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为万物之灵。人所以贵与灵者,只是这心。其说虽详多,只恁滚去。」先生曰:「信如斯言,虽圣贤复生与人说,也只得恁地。自是诸公以时文之心观之,故见得它个是时文也。便若时文中说得恁地,便是圣贤之言也。公也须自反,岂可放过!」

  陆子静说「良知良能」、「四端」等处,且成片举似经语,不可谓不是。但说人便能如此,不假修为存养,此却不得。譬如旅寓之人,自家不能送他回乡,但与说云:「你自有田有屋,大段快乐,何不便回去?」那人既无资送,如何便回去得?又如脾胃伤弱,不能饮食之人,却硬要将饭将肉塞入他口,不问他吃得与吃不得。若是一顿便理会得,亦岂不好?然非生知安行者,岂有此理?便是生知安行,也须用学。大抵子思说「率性」,孟子说「存心养性」,大段说破。夫子更不曾说,只说「孝弟」、「忠信笃敬」。盖能如此,则道理便在其中矣。

  至之问告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先生云:「陆子静不着言语,其学正似告子,故常讳这些子。」至之云:「陆常云,人不惟不知孟子高处,也不知告子高处。先生语陆云,试说看。陆只鹘突说」先生因语诸生云:「陆子静说告子也高,也是他尚不及告子。告子将心硬制得不动,陆遇事未必皆能不动。」

  子静常言颜子悟道后于仲弓。又曰:「易系决非夫子作。」又曰:「孟子无柰告子何。」陈正己录以示人。先生申言曰:「正己也乖。」

  江西士风好为奇论,耻与人同,每立异以求胜。如陆子静说告子论性强孟子,又说荀子「性恶」之论甚好,使人警发,有缜密之功。昔荆公参政日,作兵论稾,压之砚下。刘贡父谒见,值客,径坐于书院,窃取视之。可学录云:「皆记得,又顿放元处。」既而以未相见而坐书院为非,遂出就客次。及相见,荆公问近作,贡父遂以作兵论对,乃窃荆公之意,而易其文以诵之。可学录云:「荆公出论兵。贡父依荆公兵论说曰:『某策如此』。」荆公退,碎其砚下之稾,以为所论同于人也。可学录作:「焚之。好异恶同如此。」皆是江西之风如此。可学录略。

  金溪说「充塞仁义」,其意之所指,似别有一般仁义,非若寻常他人所言者也。

  陆子静学者欲执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不知如何执得?那事来面前,只得应他,当喜便喜,当怒便怒,如何执得!

  陆子静说,只是一心,一边属人心,一边属道心,那时尚说得好在。

  先生谓祖道曰:「陆子静答贤书,说简『简易』字,却说错了。『干以易知,坤以简能』,是甚意思?如何只容易说过了!干子体健而不息,行而不难,故易;坤则顺其理而不为,故简。不是容易苟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