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无间隔。「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万物虽皆天地所生,而人独得天地之正气,故人为最灵,故民同胞,物则亦我之侪辈。孟子所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其等差自然如此,大抵即事亲以明事天。

  问西铭之义。曰:「紧要血脉尽在『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两句上。上面『干称父』,至『混然中处』是头,下面『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便是个项。下面便撒开说,说许多。『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云云,尽是从『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说来。到得『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这志便只是那『天地之帅吾其性』底志。为人子便要述得父之事,继得父之志,如此方是事亲如事天;便要述得天之事,继得天之志,方是事天。若是违了此道理,便是天之悖德之子;若害了这仁,便是天之贼子;若是济恶不悛,便是天之不才之子;若能践形,便是天之克肖之子。这意思血脉,都是从『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说。紧要都是这两句,若不是此两句,则天自是天,我自是我,有何干涉!」或问:「此两句,便是理一处否?」曰:「然。」

  问:「西铭自『干称父,坤称母』,至『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处,是仁之体;『于时保之』以下,是做工夫处?」曰:「若言『同胞吾与』了,便说着『博施济众』,却不是。所以只说教人做工夫处只在敬与恐惧,故曰『于时保之,子之翼也』。能常敬而恐惧,则这个道理自在。」又曰:「因事亲之诚,以明事天之道,只是譬喻出来。下面一句事亲,一句事天,如『匪懈』、『无忝』是事亲,『不愧屋漏』、『存心养性』是事天。下面说事亲,兼常变而言。如曾子是常,舜伯奇之徒皆变。此在人事言者如此,天道则不然,直是顺之无有不合者。」又问「理一而分殊」。「言理一而不言分殊,则为墨氏兼爱;言分殊而不言理一,则为杨氏为我。所以言分殊,而见理一底自在那里;言理一,而分殊底亦在,不相夹杂。」

  林闻一问:「西铭只是言仁、孝、继志、述事。」曰:「是以父母比乾坤。主意不是说孝,只是以人所易晓者,明其所难晓者耳。」

  问:「西铭说『颍封人之锡类』,『申生其恭』。二子皆不能无失处,岂能尽得孝道?」曰:「西铭本不是说孝,只是说事天,但推事亲之心以事天耳。二子就此处论之,诚是如此。盖事亲却未免有正有不正处。若天道纯然,则无正不正之处,只是推此心以奉事之耳。」

  问:「西铭:『无所逃而待烹。』申生未尽子道,何故取之?」先生曰:「天不到得似献公也。人有妄,天则无妄。若教自家死,便是理合如此,只得听受之。」

  答叔京「参乎」「伯奇」之语:「天命无妄;父母之命,有时而出于人欲之私。」

  西铭要句句见「理一而分殊」。

  西铭通体是一个「理一分殊」,一句是一个「理一分殊」,只先看「干称父」三字。一篇中错综此意。

  或问西铭「理一而分殊」。曰:「今人说,只说得中间五六句『理一分殊』。据某看时,『干称父,坤称母』,直至『存吾顺事,没吾宁也』,句句皆是『理一分殊』。唤做『干称』、『坤称』,便是分殊。如云『知化则善述其事』,是我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是我继其志。又如『存吾顺事,没吾宁也』。以自家父母言之,生当顺事之,死当安宁之;以天地言之,生当顺事而无所违拂,死则安宁也;此皆是分殊处。逐句浑沦看,便是理一;当中横截断看,便见分殊。」因问:「如先生后论云:『推亲亲之恩以示无我之公,因事亲之诚以明事天之实。』看此二句,足以包括西铭一篇之统体,可见得『理一分殊』处分晓。」曰:「然。」又云:「以人之自有父母言之,则一家之内有许多骨肉宗族。如『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以下,却是以天地为一大父母,与众人冢共底也。」

  道夫言:「看西铭,觉得句句是『理一分殊』。曰:「合下便有一个『理一分殊』,从头至尾又有一个『理一分殊』,是逐句恁地。」又曰:「合下一个『理一分殊』;截作两段,只是一个天人。」道夫曰:「他说『干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如此,则是三个。」曰:「『混然中处』则便是一个。许多物事都在我身中,更那里去讨一个乾坤?」问「塞」之与「帅」二字。曰:「塞,便是『充塞天地』之『塞』;帅,便是『志者气之帅』之『帅』。」问:「『物吾与也』,莫是党与之『与』?」曰:「然。」

  西铭一篇,始末皆是「理一分殊」。以干为父,坤为母,便是理一而分殊;「予兹藐焉,混然中处」,便是分殊而理一。「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分殊而理一;「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理一而分殊。逐句推之,莫不皆然。某于篇末亦尝发此意。干父坤母,皆是以天地之大,喻一家之小:乾坤是天地之大,父母是一家之小;大君大臣是大,宗子家相是小,类皆如此推之。旧尝看此,写作旁通图子,分为一截,上下排布,亦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