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字上用功。自欺、自慊。

  问:「『毋自欺』是诚意,『自慊』是意诚否?『小人闲居』以下,是形容自欺之情状,『心广体胖』是形容自慊之意否?」曰:「然。」后段各发明前说。但此处是个牢关。今能致知,知至而意诚矣。验以日用间诚意,十分为善矣。有一分不好底意思潜发以间于其间,此意一发,便由斜径以长,这个却是实,前面善意却是虚矣。如见孺子入井,救之是好意,其间有些要誉底意思以杂之;如荐好人是善意,有些要人德之之意,随后生来;治恶人是好意,有些狼疾之意随后来,前面好意都成虚了。如垢卦上五爻皆阳,下面只一阴生,五阳便立不住了。荀子亦言:『心卧则梦,偷则自行,使之则谋。』见解蔽篇。彼言『偷』者,便是说那不好底意。若曰『使之则谋』者,则在人使之如何耳。谋善谋恶,都由人,只是那偷底可恶,故须致知,要得早辨而豫戒之耳。」

  或问「自慊」、「自欺」之辨。曰:「譬如作蒸饼,一以极白好面自里包出,内外更无少异,所谓『自慊』也;一以不好面做心,却以白面作皮,务要欺人。然外之白面虽好而易穷,内之不好者终不可揜,则乃所谓『自欺』也。」

  问:「『诚其意者,毋自欺也。』近改注云:『自欺者,心之所发若在于善,而实则未能,不善也。』『若』字之义如何?」曰:「『若』字只是外面做得来一似都善,其实中心有些不爱,此便是自欺。前日得孙敬甫书,他说『自慊』字,似差了。其意以为,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如此了然后自慊。看经文,语意不是如此。『此之谓自慊』,谓『如好好色,恶恶臭』,只此便是自慊。是合下好恶时便是要自慊了,非是做得善了,方能自慊也。自慊正与自欺相对,不差毫发。所谓『诚其意』,便是要『毋自欺』,非至诚其意了,方能不自欺也。所谓不自欺而慊者,只是要自快足我之志愿,不是要为他人也。诚与不诚,自慊与自欺,只争这些子毫发之间耳。」又曰:「自慊则一,自欺则二。自慊者,外面如此,中心也是如此,表里一般。自欺者,外面如此做,中心其实有些子不愿,外面且要人道好。只此便是二心,诚伪之所由分也。」

  问「诚意」章。曰:「过此关,方得道理牢固。」或云:「须无一毫自欺,方能自慊。必十分自慊,方能不自欺,故君子必慎独。」曰:「固是。然『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知若未至,何由得如此?盖到物格、知至后,已是意诚八九分了。只是更就上面省察,如用兵御寇,寇虽已尽翦除了,犹恐林谷草莽间有小小隐伏者,或能间出为害,更当搜过始得。」

  问:「『知至而后意诚』,则知至之后,无所用力,意自诚矣。传犹有慎独之说,何也?」曰:「知之不至,则不能慎独,亦不肯慎独。惟知至者见得实是实非,灼然如此,则必战惧以终之,此所谓能慎独也。如颜子『请事斯语』,曾子『战战兢兢』,终身而后已,彼岂知之不然必如此,方能意诚。盖无放心底圣贤,『惟圣罔念作狂』。一毫少不谨惧,则已堕于意欲之私矣。此圣人教人彻上彻下,不出一『敬』字也。盖『知至而后意诚』,则知至之后,意已诚矣。犹恐隐微之间有所不实,又必提掇而谨之,使无毫发妄驰,则表里隐显无一不实,而自快慊也。」慎独。

  问:「或言,知至后,煞要着力做工夫。窃意致知是着力做工夫处。到知至,则虽不能无工夫,然亦无大段着工夫处。」曰:「虽不用大段着工夫,但恐其间不能无照管不及处,故须着防闲之,所以说『君子慎其独也』。」行夫问:「先生常言知既至后,又可以验自家之意诚不诚。」先生久之曰:「知至后,意固自然诚。但其间虽无大段自欺不诚处,然亦有照管不着所在,所以贵于慎其独。至于有所未诚,依旧是知之未真。若到这里更加工夫,则自然无一毫之不诚矣。」

  光祖问:「物格、知至,则意无不诚,而又有慎独之说。莫是当诚意时,自当更用工夫否?」曰:「这是先穷得理,先知得到了,更须于细微处用工夫。若不真知得到,都恁地鹘鹘突突,虽十目视,十手指,众所共知之处,亦自七颠八倒了,更如何地慎独!」

  「知至而后意诚」,已有八分。恐有照管不到,故曰慎独。

  致知者,诚意之本也;慎独者,诚意之助也。致知,则意已诚七八分了,只是犹恐隐微独处尚有些子未诚实处,故其要在慎独。

  「诚意」章上云「必慎其独」者,欲其自慊也;下云「必慎其独」者,防其自欺也。盖上言「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独」者,欲其察于隐微之间,必吾所发之意,好善必「如好好色」,恶恶必「如恶恶臭」,皆以实而无不自慊也。下言「小人闲居为不善」,而继以「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者,欲其察于隐微之间,必吾所发之意,由中及外,表里如一,皆以实而无少自欺也。

  诚意者,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皆是真情。既是真情,则发见于外者,亦皆可见。如种麻则生麻,种谷则生谷,此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