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苹倡和诗曰,【原注】唐书,薛苹,河中宝鼎人。长于诗。其间冯宿、冯定、李绅皆唐显人,灵澈以诗名后世,然诗皆不及苹,盖倡者得于自然,和者牵于强作。可谓知言。
  朱子答谢成之书谓,渊明诗所以为高,正在不待安排,胸中自然流出。东坡乃篇篇句句依韵而和之,虽其高才,似不费力,然已失其自然之趣矣。
  凡诗不束于韵而能尽其意,胜于为韵束而意不尽,且或无其意而牵人他意以足其韵千万也。故韵律之道,疏密适中为上,不然则宁疏无密。文能发意,则韵虽疏不害。
  柏梁台诗
  汉武柏梁台诗本出三秦记,云是元封三年作,而考之于史,则多不符。按史记及汉书孝景纪,中六年夏四月,梁王薨。诸侯王表,梁孝王武立,三十五年,薨。孝景后元年,共王买嗣,七年,薨。建元五年,平王襄嗣,四十年,薨。文三王传同。又按孝武纪,元鼎二年春,起柏梁台。是为梁平王之二十二年,而孝王之薨至此已二十九年,又七年始为元封三年。又按平王襄,元朔中以与太母争樽,公卿请废为庶人。天子曰,梁王襄无良师傅,故陷不义,乃削梁八城,梁余尚有十城。【原注】汉书言削五县,仅有八城。又按平王襄之十年为元朔二年,来朝。其三十六年为太初四年,来朝,皆不当元封时。又按百官公卿表,郎中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光禄勋。典客,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鸿胪。治粟内史,景帝后元年更名大农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农。中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执金吾。内史,景帝二年分置左内史、右内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京兆尹,左内史更名左冯翊。主爵中尉,景帝中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风。凡此六官,皆太初以后之名,不应预书于元封之时。又按孝武纪,太初元年冬十一月乙酉,柏梁台灾。夏五月,正暦以正月为岁首。定官名,则是柏梁既灾之后,又半岁而始改官名。而大司马、大将军青则薨于元封之五年,距此已二年矣。反复考证,无一合者。盖是后人拟作,剽取武帝以来宫名及梁孝王世家乘舆驷马之事以合之,而不悟时代之乖舛也。
  按世家,梁孝王二十九年【原注】表孝景前七年。十月入朝,景帝使使持节,乘舆驷马迎梁王于阙下。臣瓒曰,天子副车驾驷马,此一时异数,平王安得有此?
  诗体代降
  三百篇之不能不降而楚辞,楚辞不能不降而汉魏,汉魏之不能不降而六朝,六朝之不能不降而唐也,势也。用一代之体则必似一代之文,而后为合格。
  诗文之所以代变,有不得不变者。一代之文沿袭已久,不容人人皆道此语。今且千数百年矣,而犹取古人之陈言一一而摹仿之,以是为诗,可乎?故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似则失其所以为我。李杜之诗所以独高于唐人者,以其未尝不似,而未尝似也。知此者,可与言诗也已矣。
  书法诗格
  南北朝以前,金石之文无不皆八分书者。是今之真书不足为字也。姚铉之唐文粹,吕祖谦之皇朝文鉴,【杨氏曰】吕成公宋文鉴殊多律体,顾氏言之卤莽。【又曰】尝病伯恭选诗,如人名药名郡名诗皆入选,近于村陋。真德秀之文章正宗入凡近体之诗皆不收,是今之律诗不足为诗也。今人将由真书以窥八分,由律诗以学古体,是从事于古人之所贱者,而求其所最工,岂不难哉!
  鄞人薛千仞【原注】冈。曰,自唐人之近体兴,而诗一大变,后学之士可兼为而不可专攻者也。近日之弊,无人不诗,元诗不律,无律不七言。又曰,七言律,法度贵严,对偶贵整,音节贵响,不易作也。今初学后生无不为七言律,似反以此为人门之路,其终身不得窥此道藩篱无怪也。
  诗人改古事
  陈思王上书,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注谓,赦盗马,秦穆公事,秦亦赵姓,故互文,以避上秦字也。赵至与嵇茂齐书,梁生适越,登岳长谣。梁鸿本适吴,而以为越者,吴为越所灭也。谢灵运诗,弦高犒晋师,仲连却秦军。弦高所犒者秦师而改为晋,以避下秦字,则舛而陋矣。李太白行路难诗,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安足道。杜子美诸将诗,昨日玉鱼蒙葬地,早时金碗出人间。改黄犬为苍鹰,改玉碗为金碗,亦同此病。
  自汉以来,作文者即有回避假借之法。太史公伯夷传,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本当是附夫子耳,避上文雷同,改作骥尾。使后人为之,岂不为人讥笑?【梁氏曰】余考樊郦滕灌传论,亦有附骥之尾句,谓高祖也。
  庾子山赋误
  庾子山枯树赋云,建章三月火。按史记,武帝太初元年冬十一月乙酉,柏梁台灾。春二月,起建章宫。西京赋,柏梁既灾,越巫陈方,建章是经,用厌火祥。是灾者柏梁,非建章,而三月火又秦之阿房,非汉也。哀江南赋云,栩阳亭有离别之赋。夜听捣衣曲云,栩阳离别赋。按汉书艺文志,别栩阳赋五篇。详其上下文例,当是人姓名,姓别,名栩阳也。以为离别之别,又非也。【梁氏曰】说文邑部●字解,南阳舞阴亭。徐锴系传,汉志有别栩阳亭赋,●假借。似今本汉书脱亭字,子山不误。
  于仲文诗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