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博士纵持门户,岂敢以虚辞相胜邪!
  第二,辨今文尚书无序。
  《书》无百篇,既有确证,《书序》之伪,自不足攻。唯近人于刘歆之学推尊不已,并以《书序》傅之伏生。陈氏寿祺着《今文尚书有序说》,见《左海经辨》欲申其「伏《书》二十九篇,序当其一」之说。立为十七证,繁称博引,强辞夺理,上诬先师,下诳学者,则不可以不辨。考武帝末《泰誓》既出,博士读说,即列于学官。既列学官,则必附入欧阳《书》方能传教,断无别本孤行之理。不然,则《汉志》诸书着录,必另列《太誓》三篇矣。武帝时止欧阳《书》立学,故必先附入欧阳《书》。迨夏侯《书》继立,亦必附入夏侯《书》。盖三家同为博士,一则附入,一不附入,断无此理。且果尔,则三家经文多寡不同,诸书必有言之者矣果如陈氏「伏生《书》并序为二十九篇」之说,则既增《太誓》,当为三十篇,何《汉志》载大、小夏侯《经》及《章句》《解故》皆仍二十九卷乎?欧阳《经》及《章句》卷数误讹,陈氏亦据为说,辨见下据此,则陈氏之说不攻而自破。唯近人主今文有《序》者甚多,以陈氏之说最为强辨,今但录陈说辞而辟之,余子不必攻矣。
  刘歆、班固、荀悦《汉纪》、袁宏《后汉纪》,并言孔子宅所得《古文尚书》多十六篇,百篇之《序》同出于孔壁,倘亦伏《书》所无,诸家言古文「得多」者,何得不一及之也?
  孔壁「得多」之说,虽出于刘歆,然所论者乃经文,何为并《序》数之乎?
  歆所讥「以《尚书》为备」者,当时学者党同妒真之辞,彼非果不知《尚书》有百篇也。伏生故为秦博士,《论衡正说篇》云「伏生抱百篇藏于山中。」此非未尝肄业及之者。《尚书大传》篇目尚有《九共》《帝告》《嘉禾》《臩命》《揜诰》诸逸《书》之名,为今学者即未见《书序》,宁皆不读《大传》,竟不知二十八篇之非全书邪?
  伏生藏《书》之说为伪窜,辨已见前。王充时百篇之说已行,充见《史记》有藏书之说,因即以为百篇耳。《尚书大传》二十八篇外篇目与《书序》合者,虽有《九共》《帝告》《说命》《太誓》《嘉禾》《臩命》六篇,然又有《大战》《揜诰》《多政》三篇出《书序》外者,知《大传》此类不能引为《书序》之证。博士非不读《大传》,而「以二十八篇为备」,则《大传》此等师说不以为孔子《书》又明矣。又武帝止立施、孟《易》、欧阳《书》、公羊《春秋》博士,宣帝复增立梁丘《易》、大小夏侯《书》、谷梁《春秋》,诸儒未有排之者。至刘歆欲立《古文》,不独博士排之,龚胜、师丹、名臣大儒亦排之,以至新莽之世,公孙禄亦以「颠倒五经」罪之。知西汉博士本不持门户之见,而刘歆《古文》之伪,确有以招人口实者矣。陈氏犹拾刘歆唾余,抑何愚而可笑也!
  《艺文志尚书家》「《欧阳经》三十二卷。」按伏生《经》文二十八篇,增《太誓》三篇,止三十一卷,其一卷必百篇之《序》也。西汉经师不为《序》作训故,欧阳《章句》仍止三十一卷矣。或曰:夏侯《经》二十九卷,《章句》亦二十九卷,欧阳何以不然?曰:汉初为传训者皆与经别行。以《班志》核之,「六艺家」传训多寡,往往不与经符。如《诗经》有《序》,于《尚书》最为近。乃鲁、齐、韩《诗》皆二十八卷,唯《鲁说》、齐孙氏《传》卷与经合,而《鲁故》《齐孙氏故》《齐后氏故》、后氏《传》《韩故》《韩内传》《韩说》,卷皆与经异。《毛诗》二十九卷,而《毛诗故训传》,卷亦与经异。《齐诗》有《序》无《序》,无以明之;鲁、韩、毛之《诗》皆有《序》,而《传训》卷数参差若是,于欧阳、夏侯之《书》乎何疑?今文有《序》,其证一矣。
  《汉志》卷数误文、脱文最多,颜师古已言之。其《欧阳经》三十二卷、《章句》三十一卷之数,并难引据。若谓二十八篇增《泰誓》三篇,故三十一,考今文《书》凡一篇分为数篇者,亦止以一篇计之。故汉石经《般庚》有三,据中篇末「建乃家」下,下篇首「般」字上空一格知之而自来数今文卷数者亦止以为一篇。然则《泰誓》三篇增入今文之《书》,亦当以一篇计之,岂有仍为三篇作三十一卷之理?若谓《泰誓》旧本三篇,不能并为一以失其旧,然如《般庚》之例,不过篇数为一,而篇章仍三,又何尝失其旧?而必篇数亦析为三,以为是乖刺之例乎?必不然矣。又陈氏据「西汉经师不为《序》作训」以弥缝欧阳《经》《章句》卷数不合之故,然《汉志》载大、小夏侯《经》二十九卷,《章句》《解故》亦皆二十九卷,岂大、小夏侯独为《序》作训邪?大、小夏侯不为《序》作训,则二十九卷中无《序》可知。大、小夏侯与欧阳同出一师,大、小夏侯无《序》而欧阳有《序》,有是理乎?陈氏亦自知其不可通,又附会以西汉传训卷数「不与经符」之说,其意以为大、小夏侯《章句》《解故》二十九卷,实释二十八篇,非有一卷释《序》,释二十八篇而有二十九卷者,犹《鲁说》等卷数与《经》不符之例。然《鲁说》等乃卷数与《经》显然不符者,大、小夏侯《章句》《解故》乃卷数与《经》显然相符者。《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