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圣继我而起,则移风易俗以俟来者,而功不必自我而成。抑君子之道,成章而达者也。顺人情而利导之,吾志吾学之逮此矣;贞人性而节宣,吾育吾德之由此致焉。孟子以为吾所得于先王之道。先立其大纲,而志壹动气之后,自有天产之和应我而兴,则履中蹈和需之仁熟,而化不可躐等几也。惟然,故其为言也,循序不迷,而非苟谐于世俗。固非声无哀乐之卮言,与嵇康同其叛道;尤非劝百讽一之旨,与相如扬雄均为诡遇也。存乎善读《孟子》者尔。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章且异端所与君子并驱而骄语捷得者,曰无学。

  君子曰:“吾守者约也。”彼且曰:“吾所守者尤约也。”约莫约于一心。心之外乃有义,义之外乃有学。泊然之心,无学无义,而恒足乎天和。彼见有霸王,见有褐夫,见有诸侯,见有义不义之行,见有辜不辜之杀,皆学累之也,而告子以不动其心。

  呜呼!若彼者犹匹夫之雄入于九军耳。无褐夫,无万乘,无胜不胜,无缩不缩,剸首暴骸于都市而心恒晏然,其果晏然与否吾不知也,而自命则曰吾晏然矣。夫君子而屑为尔哉!

  异端言生死,君子不言。仕、止、久、速,君子生死之几也;行必义,杀必辜,君子生死之守也。守不定,则生气屈而易馁。义为衡,而气为持衡之主。求之求之,而得之于内,则历乎治乱之间,进退皆有以全其刚大。气者,天之道也。人之圣者全乎天,未有圣而可以宠辱惊者也。几不察,则生理疏而易偏。心为衡,而天下之言为所衡之理。求之求之,而得之于学,则人乎类萃之中,百王皆因以裁成其礼乐。心之有知,人之道也。全乎天者尽乎人,人道尽而是非不足感矣。

  故告子谓不以心使气,圣不可知者或然也。乘时自利其用,而清任之风裁以化,而要未易几也。其谓不以言累心,诐、淫、邪、遁者皆然也。无择以兴、而政事之乖违莫恤,则心先丧矣。知此,则可以知孔子之道逾群圣,而孟子愿学之长矣。

  孔子之学,交相用而抑各致其功也。以持吾志而帅吾气,道也义也。气听衰王于心,而因天下为曲为直之数,以阅万物而制其命;谨之于几微,临深履薄,而千万人让其勇。此其学曾子传之,伯夷伊尹前此而修之,子夏之谨守犹将庶几焉;畏其难而任其馁者唯告子耳,而为之说曰:心无待于气也。以审天下之言而正天下之心者,学也诲也。言极天下之至赜,而唯吾心不厌不倦之诚,以阅众理而曲尽其时。此其学子贡知之,颜闵冉牛欲罢而不能,尧舜之生知且未遑焉;畏其勤而偷以怠者唯告子耳,而为之说曰:言只以累心也。学孔子者,养以存诚,知以求明,求之求之,各致焉而心之量始全,奚有累哉!若夫学诲以精其义,则曲直不差于铢累;集义以执其中,则古今交受其权衡。是知言养气交相为用,而孔子之度越群圣者,知言其至矣哉!

  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可飞而抑可潜,干所以为御天之龙,孔子之所以贤于尧舜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无不利而固不习,坤所以为牝马之贞,夷尹之所以不如孔子也。

  老子曰绝学,释曰无学,告子曰勿求。邪说多岐,其妄一也。朱子格物之教为孟子之传,允矣,功不在禹下,陆子静、王伯安之徒奚更詹詹为?

  “敢问夫子之不动心”至“而反动其心”

  且夫人亦恶能不以心使气乎哉?而妄者以之为患。

  夫欲心之勿使气也,则唯死为得之。生之日短,而死之日永,亦何患无心不使气之一日哉!切切然于其生而患之,不亦愚乎!

  心之动也微,气之动也显。告子曰:吾无气,心虽动于微,天下不知其动也。心之动也有权而无力,气之动也有力而无权。告子曰:吾不资气之力,心且无所用其权,亦废然返而自息也,故天下之言钩棘锋距杂进于前,吾不与之迎随,则若称说于萎草块涂之侧,而固无能动也。

  乃吾且为告子正告之;藉其死也,气离心,而心不与天下之言相应,则天下之言仁义、言富强、言为我、言兼爱者杂进于前,心固不与之迎随,而喋喋者弗能自诧于萎草块涂之侧,更何患乎?若夫生而与天下相接矣,心一日不能与气相离,非吾欲尔也,天也,则亦恶能不以心使气乎哉?

  今夫体,皆听心之为者也。动静云为,皆气奉心之微指以喻于体;动静云为,皆心使气之效也。霸王行道,一心授气以大权,而用以充。故君子视天下,犹吾耳目手足尔,气相及也。万物同此一气,故同此一理,非我使之然也,天也。我以之生,天下以之生,孳孳于有生之日以立霸王之纪,以治杂乱之言而一于正,唯心使气之为有功。

  故以权论之,而心为尊,则志至气次之名定矣。以权力相参论之,则志壹动气,气壹动志之功均矣。以力论之,则气为强,而蹶趋动心之势成矣。何也?气去心则死,心委气而息则死。不欲心之微者显,气之有力者效其力,则诚莫死若也。而告子百年之余如此者,永以终古矣。任天下之言仁义、富强、为我、兼爱者百相萦也,百相禁也,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