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未可必也。为之之日而尚有不安,亦未可必也。乃一念忽见为可为,遂怙其忽然之一念以为可安,当此之时,即有天性之不泯者,亦蔽于浮动之气,而见此外之无余心。

  故虽以父母之丧必不可忍者,而置之若忘;食稻衣锦甚可已者,而见为不可已,则宰予是已。

  夫子于时未尝有父母之丧,未尝于期,而有食稻衣锦之事。则稻之与飦粥、锦之与苴麻,茫然而无辨;稻之甘于飦粥,锦之美于苴麻,若大快于心。于是而有短丧之说,犹未必其决于忍也。而夫子诘之曰“安乎”,而遂曰“安”,则夫子之所以穷予者且穷。夫子未必果信其安,藉使为之,未必其终安也;然而言也于予之口而曰安,则仁绝于予之心矣。

  流俗之说足以蛊人者,迎人所未尝深思之顷,而迫予以攸然自适之计,若曰乡之所为拘拘者皆亡谓也,称吾意以为之,尽有纵广自如之一途,可以上质天时,下顺物理,而抑不废口体之实,故群然信之,而反以咎君子之过于执。偷薄之说易以溺人者,诱人于身未尝试之日,而不恤其愧疚中起之后,若曰从吾言而为之,良自适也,不如是以为之,则且学业事功之皆阻,且为指其阙失、推其流弊,而若授以中和之则,故群然信之,而且以疑君子之违其真。

  故若闻乐之可乐也,食旨之可甘也,居处之可安也,不遑念他日之安与否,而于问答之下,则已无所惮而直应之曰“安”。夫子曰“安则为之而已矣”,当此之时,圣人实无能如之何也。无如之何,圣人亦行其法而已矣。故立夫子于赵盾之前,无能使之讨贼也,但于不讨贼之后,正其罪为弑君。立夫子于许止之前,无能使之尝药也,但于不尝药之余,正其罪为弑父。何也?当其惑于流俗,习于偷薄,一念歘然而兴,凭依之为可怙,则固自见为安也,于是而为之,无不可矣。故宰予出而斥绝之曰:“予之不仁也”!正其罪以不仁,而固不能禁也。正其罪者,圣人之法;不能禁者,圣人之穷。虽圣人能无穷哉!

  率性之谓道原道之所建,人之天也。

  夫天下莫不贵者道也,而唯性之是率。《中庸》深原之,以示体道者之必求诸性也。

  谓夫尽性者必依乎道,惟尽道者之必原乎性也。道丽于物以万殊,效于事以百致,备而求之,有无暇深求其所自者矣。

  夫抑念道之所自出乎!觉之而始行,知始之也。知无方而之于道外,非必其道也。抑念道之所自着乎!感之而始应,物显之也物。在外而彼自为道,非吾之道也。夫道必有所率而后不淫于道之外,道抑不在外而着于我,岂非天所命我之性与?

  好焉乐焉者,率之之情也,择焉执焉者,率之之才也。而所率者有一成之矩则,为情才之所趋,则恻悱之仁,专直之义,密藏于情才未起之先,一为人而必有此与生终始之诚,是性也,是情才之所效命者也。知与处之各当,率焉而物乃明也;恩与义之交尽,率焉而伦乃察也。而所率者有皆备之本体,为伦物之所依;则自强之健,载物之顺,保合其伦物不昧之贞,一为人而必有此与感相通之实,是性也,是伦物之所受治者也。

  盖有生之初,天所以为天之道,与天所以育物之道,具体以善人之形,而凝之为德,故极乎圣神之功化。而赤子之心早已具乎笃恭之体,率之而道行矣,而特非废之半涂者之能率也。迨乎既生之后,天之所以为天之道,与天所以育物之道,流行以日授于人,而不绝其几,故极乎愚不肖之牿亡,而平旦之气犹可以作好恶之准,率之而道亦察矣,而特非任其自然者之能率也。故曰率性之谓道也。

  呜呼!人不知性,而孰其知道乎?以率心为道,而善恶无据之知觉,率犬牛之性而为犬牛之道,则人道乱。以率理为道,袭痛痒不关之形迹,率流俗之性而为流俗之道,则天道亡。陆子静以心为性,司马君实舍心言道。道之不明,奚望其有戒惧慎独之功乎!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且夫人静而不知所存者,以为情之未生,此心一无所有耳,动而不知所省者,以为情之方生,此心因感而动耳。日用不知者不能不用,见仁见智者随其所见,故君子之道鲜矣。

  尝试论之。忽然而见可欣,忽然而见可拒,何为欣为拒相应之速也?则是有生以来,喜怒哀乐备储其精英而行乎其故辙矣。欲征吾性情之全体大用者,不可于此想见之乎!

  夫未发之时亦多矣,乃当此时也,有愍惰而见为无可容心者,有见为昭昭洞洞万念止而孤有其炯光者,而不知皆非也,此喜怒哀乐之未发者也。喜怒哀乐之未发,岂万事万理之可豫立也乎?于是而有可发焉必发矣。乃于此时也,有谓舍所发而更无余情者,有谓时至事起随作用而为其得失者,而不知皆非也,此应其未发所具之节而皆中者也。

  喜怒哀乐之中节,岂物至知知之初无节也乎?其未发也,欲其无端而发为喜乐也不知,欲其无端而发为怒哀也不能。君子不能,庸人亦不能也。此可以明其有主矣,特未能存者不知耳。试反求之一无成形之间,则静函以俟肆应之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