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靡丽刻削之辞,耽心于凿真乱俗之技,争胜于烦劳苛琐之仪,可哀矣!而醉梦者又贸贸昏昏,若痴若病,华衣甘食而一无所用心,不尤可哀哉?是故学者贵好学,尤贵知学。
  天地万物,其情无一毫不与吾身相干涉,其理无一毫不与吾身相发明。
  凡字不见经传,语不根义理,君子不出诸口。
  古之君子病其无能也,学之;今之君子耻其无能也,讳之。
  无才无学,士之羞也;有才有学,士之忧也。夫才学非有之为难,降伏之难。君子贵才学以成身也,非以矜己也;以济世也,非以夸人也。故才学如剑,当可试之时一试,不则藏诸室,无以衒弄,不然,鲜不为身祸者。自古十人而十,百人而百,无一幸免,可不忧哉?
  人生气质都有个好处,都有个不好处、学问之道无他,只是培养那自家好处,救正那自家不好处便了。
  道学不行,只为自家根脚站立不住。或倡而不和,则势孤;或守而众挠,则志惑,或为而不成,则气沮;或夺于风俗,则念杂。要挺身自拔,须是有万夫莫当之勇,死而后已之心。不然,终日三五聚谈,焦唇敝舌,成得甚事?
  役一己之聪明,虽圣人不能智;用天下之耳目,虽众人不能愚。
  涵养不定底,自初生至盖棺时凡几变?即知识已到,尚保不定毕竟作何种人,所以学者要德性坚定。到坚定时,随常变、穷达、生死只一般;即有难料理处,亦自无难。若乎日不
  遇事时,尽算好人,一遇个小小题目,便考出本态,假遇着难者、大者,知成个甚么人?所以古人不可轻易笑,恐我当此未便在渠上也。
  屋漏之地可服鬼神,室家之中不厌妻子,然后谓之真学、真养。勉强于大庭广众之中,幸一时一事不露本象,遂称之曰贤人,君子恐未必然。
  这一口呼吸去,万古再无复返之理。呼吸暗积,不觉白头,静观君子所以抚髀而爱时也。然而爱时不同,富贵之士叹荣显之未极,功名之士叹事业之末成,放达之士恣情于酒以乐馀年,贪鄙之士苦心于家以遗后嗣。然犹可取者,功名之士耳。彼三人者,何贵于爱时哉?惟知道君子忧年数之日促,叹义理之无穷,天生此身无以称塞,诚恐性分有缺,不能全归,错过一生也。此之谓真爱时。所谓此日不再得,此日足可惜者,皆救火追亡之念,践形尽性之心也。呜呼!不患无时,而患奔时。苟不弃时,而此心快足,虽夕死何恨?不然,即百岁,幸生也。
  身不修而惴惴焉,毁誉之是恤;学不进而汲汲焉,荣辱之是忧,此学者之通病也。
  冰见烈火,吾知其易易也,然而以炽炭铄坚冰,必舒徐而后尽;尽为寒水,又必待舒徐而后温;温为沸汤,又必待舒徐而后竭。夫学岂有速化之理哉?是故善学者无躁心,有事勿忘从容以俟之而巳。
  学问大要,须把天道、人情、物理、世故识得透彻,却以胸中独得中正底道理消息之。
  与人为善,真是好念头。不知心无理路者,淡而不觉;道不相同者,拂而不入。强聒杂施,吾儒之戒也。孔子启愤发、悱复、三隅,中人以下不语上,岂是倦于诲人?谓两无益耳。
  故大声不烦奏,至教不苟传。
  罗百家者,多浩瀚之词;工一家者,有独诣之语。学者欲以有限之目力,而欲竟其律涯;以卤莽之心思,而欲探其蕴奥,岂不难哉?故学贵有择。
  讲学人不必另寻题目,只将四书六经发明得圣贤之道精尽有心得。此心默契千古,便是真正学问。
  善学者如闹市求前,摩肩重足得一步便紧一步。
  有志之士要百行兼修,万善俱足。若只作一种人,硁硁自守,沾沾自多,这便不长进。
  《大学》一部书,统于明德两字;《中庸》一部书,统于修道两字。
  学识一分不到,便有一分遮障。譬之掘河分隔,一界土不通,便是一段流不去,须是冲开,要一点碍不得。涵养一分不到,便有一分气质。譬之烧炭成熟,一分木未透,便是一分烟不止,须待灼透,要一点烟也不得。
  除了中字,再没道理;除了敬字,再投学问。
  心得之学,难与口耳者道;口耳之学,到心得者前,如权度之于轻重短长,一毫掩护不得。
  学者只能使心平气和,便有几分工夫。心乎气和人遇事却执持担当,毅然不挠,便有几分人品。
  学莫大于明分。进德要知是性分,修业要知是职分,所遇之穷通,要知是定分。
  一率作,则觉有意味,日浓日艳,虽难事,不至成功不休;一间断,则渐觉疏离,日畏日怯,虽易事,再使继续甚难。是以圣学在无息,圣心曰不已。一息一已,难接难起,此学者之大惧也。余平生德业无成,正坐此病。《诗》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吾党日宜三复之。
  尧、舜、禹、汤、文、武全从“不自满假”四字做出,至于孔子,平生谦退冲虚,引过自责,只看着世间有无穷之道理,自家有未尽之分量。圣人之心盖如此。孟子自任太勇,自视太高,而孜孜向学,〔舀欠〕〔舀欠〕自歉之意,似不见有宋儒口中谈论都是道理,身所持循亦不着世俗,岂不圣贤路上人哉?但人非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