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之言,而粗视阴阳,粗视君臣父子哉?彼之弃人伦而不顾,率天下之人同于禽兽者,由不知此为达道也。
  
  
  问:宋儒以「理为生物之本」,虽谓「理气浑沦,不害二物之各为一物」,实求其物,不得若老聃、庄周、告子、释氏之言。夫性则确有指实,不过区别于形气之中,言其主之者耳。曰形、曰气、曰神,三者求之一身,俨然如三物,凡血气之属,未有或阙者也。荀子谓「性者天之所就」,虽专属形气之自然,其亦不必遗天〔夫〕神,而以为非天之就也。其称性恶,殆兼乎此,以伸其重学崇礼义之说,何
  以论荀子则曰不知性之全体而已,实古今所同谓之性,论告子、释氏则断为异说,何也?
  
  曰:性者,分于阴阳五行,品物区以别焉,各为之本始,统其所有之事,所具之能而靡不全者也,《易》言「成之者性」是也。其一身中,分而言之,曰形、曰气、曰神,三者材也,《易》言「精气为物」是也。心为形君,耳目鼻曰〔口〕者气融而灵,心者气通而神。告子贵其神而不知其性者也,其「不动心」,神定而一无责焉之为不动也。神可以主宰枢纽言,性可以根柢言,由其成性也殊,则其材质
  亦殊,成其性斯为是材;材可以纯驳清浊言,此皆指其实体之名也;知可以精粗浅深言,思可以敏钝得失言,皆根于性而存乎神者也,指其实事之名也。理,譬之中规中矩也,称其纯美精好之名也。实体实事,罔非自然而归于必然,天地、人物、事为之理得矣,自然之极则是谓之理。老聃、庄周、告子、释氏,以自然为宗,不知性之区别而徒贵其神,去其情欲之能害是者即以为已足,与圣贤之由博学、审问
  、慎思、明辨以求牖于明者异,是故断之为异说,不得同于荀子也。
  
  
  问:周子《通书》有云:「『圣可学乎?』曰:『可。』『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哉!』」此与老氏「为道日损」,释氏「六用不行,真空妙智」之说,陆子静言「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人皆有此心,心皆具是理」,王文成言「圣人致知之功,至诚无息,其良知之体,皦如明镜」者,立言不殊。后儒于周子则以为切要之旨,莫敢违议,于老、释、陆、王则非之,何也?
  
  曰:周子之学,得于老氏者深,而其言浑然与孔孟相比附,后儒莫能辨也。朱子以周子为二程子所师,故信之笃,考其实固不然。程叔子撰《明道先生行状》,言「自十五六时,闻周茂叔论道,遂厌科举之业,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滥于诸家,出入于老释者几十年,返求诸《六经》,然后得之」,其不得于周子明矣;且直字之曰周茂叔,其未尝师事亦明矣;见周茂叔后,乃出入于老释。张横渠
  亦访诸释老之书累年;朱子年四十以前,犹驰心空妙。盖虽能终觉释老之非,而受其蔽往往出于不觉者亦不少。周子论圣人主于无欲,王文成论致知主于良知之体,皆以老释废学之意论学,害之大者也。
  
  
  问:神为形气之主宰,庄子曰:「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释氏「人死为鬼,鬼复为人」之说同此。在古人制祭祀之礼,以人道事鬼神,而《传》称「鬼犹求食」及「伯有为厉」。又宇宙间怪见不一,或此人之生,易以他人死者之魂而复生,或此人之生,自知其所托生,愚夫妇亦往往耳闻目见,不得不惑于释氏象教。而言仙者又能盗气于天地之间,使其神离血气之体以为有。故其言性也,即神之炯
  炯而不昧者;其言命也,即气之絪缊而不息者,有所指实也如是。老聃、庄周、告子、释氏,静以会乎一身,见莫贵于此,莫先于此。今以形、气、神统谓之材,而曰性可以根柢言,神可以主宰枢纽言,不以神先形气,何也?
  
  曰:孔子言:「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人物分于阴阳五行以成性,成是性斯为是材以生,可原始而知也;形敝气散而死,可以反终而知也。其生也,精气之融以有形体,凡血气之属,有生则能运动,能运动则能知觉。知觉者,其精气之秀也,是谓神灵。《左氏春秋》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魂魄非他,其精气之能知觉运动也。至于形敝而精气犹凝,是谓游魂,言乎离血气之体也。精气为物者,气之精而形凝,品物流行之常也;游魂为变者,魂之游而存,其后之有蔽有未蔽也,变则不可穷诘矣。彼有见于游魂为变,而主其一偏,昧其大常,遂以其能盗天地生生之机者为己之本体,非圣人不知不言,独彼能顿悟得之也。彼之以神先形气者,圣人所谓游魂为变中之一端耳。
  
  
  问:宋儒以理藏于心之内而为性,与老聃、庄周、释氏以神居于心之内而为性相似。朱子又谓「心为神明之舍」(朱子云「理无心则无着处。」又云:「凡物有心而其中必虚,人心亦然;只这此虚处,便包藏许多道理,推广得来,盖天盖地,莫不由此。此所以为人心之妙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