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事。

  自汉以来,恕字义甚不明,至有谓“善恕己量主”者。而我朝范忠宣公亦谓“以恕己之心恕人”,不知恕之一字就己上着不得。据他说,恕字只似个饶人底意,如此则是己有过且自恕己,人有过又并恕人,是相率为不肖之归,岂古人推己如心之义乎?故忠宣公谓“以责人之心责己”一句说得是,“以恕己之心恕人”一句说得不是。其所谓恕,恰似今人说“且恕”、“不轻恕”之意。字义不明,为害非轻。


一贯

  一只是这个道理全体浑沦一大本处,贯是这一理流出去,贯串乎万事万物之间。圣人之心,全体浑沦只是一理,这是一个大本处。从这大本中流出见于用,在君臣则为义,在父子则为仁,在兄弟则为友,在夫妇则为别,在朋友则为信。又分而言之,在父则为慈,在子则为孝,在君则为仁,在臣则为敬。又纎悉而言之,为视之明、听之聪、色之温、貌之恭,凡三千三百之仪,动容周旋之礼。又如乡党之条目,如见冕者与瞽者必以貌、如或仕或止、或久或速、或温而厉或恭而安、或为居处之恭、或为执事之敬,凡日用间微而洒扫应对进退,大而参天地赞化育,凡百行万善,千条万绪,无非此一大本流行贯串。

  自其浑沦一理而言,万理无不森然具备。自其万理着见而言,又无非即此一理也。一所以贯乎万,而万无不本乎一。

  一贯是天道一以贯之,圣人此语向曽子说得甚亲切。曽子忠恕,即所以形容此一贯,借人道之实以发明天道之妙,尤为确定切实。盖忠即是一,恕即是贯。夫尽己之心真实无妄,则此心浑沦是一个天理,即此便是大本处,何物不具于此。由是而酬酢应接,散为万事,那个事不从这心做去?那个道理不从这里发出?即此便见一贯处。故曽子之说,于理尤为确定切实,于圣人之藴尤为该尽,而于学者尤为有力。其进道入徳,有可依据实下手处。

  在学者做工夫,不可躐进。那所谓一,只当专从事。其所谓贯,凡日用间千条万绪,各一一精察其理之所以然,而实践其事之所当然,然后合万理为一理。而圣人浑沦太极之全体,自此可以上达矣。

  天只是一元之气流行不息如此,即这便是大本,便是太极。万物从这中流出去,或纎或洪,或髙或下,或飞或潜,或动或植,无不各得其所欲,各具一太极去,个个各足,无有欠缺。亦不是天逐一去妆点,皆自然而然从大本中流出来。此便是天之一贯处。




  诚字与忠信字极相近,须有分别。诚是就自然之理上形容出一字,忠信是就人用工夫上说。

  诚字后世都说差了,到伊川方云“无妄之谓诚”,字义始明。至晦翁又増两字,曰“真实无妄之谓诚”,道理尤见分晓。后世说至诚两字,动不动加诸人,只成个谦恭谨愿底意思。不知诚者真实无妄之谓,至诚乃是真实极至而无一毫之不尽,惟圣人乃可当之,如何可容易以加诸人?

  诚字本就天道论,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只是一个诚。天道流行,自古及今,无一毫之妄。暑往则寒来,日往则月来,春生了便夏长,秋杀了便冬蔵,元亨利贞终始循环,万古常如此,皆是真实道理为之主宰。如天行一日一夜,一周而又过一度,与日月星辰之运行躔度,万古不差,皆是真实道理如此。又就果木观之,甜者万古甜,苦者万古苦,青者万古常青,白者万古常白,红者万古常红,紫者万古常紫,圆者万古常圆,缺者万古常缺,一花一叶,文缕相等对,万古常然无一毫差错,便待人力十分安排撰造来,终不相似,都是真实道理,自然而然。此中庸所以谓“其为物不二,其生物不测”,而五峯亦曰“诚者,命之道乎”,皆形容得亲切。

  就人论,则只是这实理流行付予于人,自然发见出来底,未说到做工夫处。且诚之一字,不成受生之初便具这理,到赋形之后未死之前,这道理便无了?在吾身日用常常流行发见,但人不之察耳。如孩提之童,无不知爱亲敬兄,都是这实理发见出来,乃良知良能,不待安排。又如乍见孺子将入井,便有怵惕之心。至行道乞人饥饿濒死,而蹴尔嗟来等食乃不屑就,此皆是降衷秉彛真实道理,自然发见出来。虽极恶之人,物欲昏蔽之甚,及其稍息,则良心之实自然发见,终有不可殄灭者。此皆天理自然流行真实处。虽曰见于在人,而亦天之道也。及就人做工夫处论,则只是悫实不欺伪之谓。是乃人事之当然,便是人之道也。故存心全体悫实,固诚也;若一言之实,亦诚也;一行之实,亦诚也。

  如“君子诚之为贵”“诚之者,人之道”,此等就做工夫上论,盖未能真实无妄,便须做工夫,要得真实无妄。孟子又谓“思诚者人之道”,正是得子思此理传授处。古人立意,有就天命言者,有就人做工夫言者。至于“至诚”二字,乃圣人徳性地位,万理皆极其真实,絶无一毫虚伪,乃可以当之。

  诚在人言,则圣人之诚,天之道也;贤人之诚,人之道也。

  诚有以理言者,若“诚者物之终始”是也。有以心言者,若“不诚无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