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人事也盖人事尽则天命在是矣】

  先生曰书传之间有大害事者若卜世卜年之类是也仆曰何以言之先生曰先王之有天下日慎一日而惟恐其不终故书曰天难谌命靡常诗曰天命靡常此文武周公之书也岂有预为歴世长久之说以数告子孙使子孙倚恃天命恣为淫虐而不惧于危亡乎仆曰若是则王孙满之言妄矣先生曰盖有说也当楚子问鼎之时王室之威不能制也天子之徳不能懐也故假天命神告之事以拒之且曰卜世三十年七百而今尚未也不然则文武周公之志荒矣仆退检史记武王灭商至定王二十世凡四百二十年故史记云王使王孙满应设以辞楚兵乃去盖使之托辞以拒其言也仆后以此质于先生先生曰然【解曰元城论卜世卜年之说非先王本意此言甚美呜呼知此则知有天下者之不可不强于自治矣】

  先生尝言某初见老先生求敎老先生曰诚某既归三日思诚之一字不得其门因再见请问曰前日蒙敎以诚然某思之三日不得其说不知从何门而入老先生曰从不妄语中入某自此不敢妄语且六经之中絶无真字所谓诚即真也故古者君臣师弟子之间惟是诚实心中所欲言者即言之故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宰我欲短丧自谓期可已矣食夫稻衣夫锦于汝安乎曰安且今有士人于此必不肯自谓居丧而安于食稻衣锦也彼三人者皆孔子高弟而其言如此者以其出于至诚也西汉之初去古未逺人心质朴惟务纯实更无忌讳文帝时贾谊上疏曰生为明帝没为明神頋成之庙称为太宗元帝时翼奉上疏曰万岁之后称为高宗盖当时羣臣凡心中所欲言者即径言之不以其言为不可发也盖君臣之诚故能如此【解曰元城自以受教温公之后自此不敢妄语是矣然不知其往往谈佛而陷于妄也虽然元城非妄也谈佛者之谈为妄耳敢附此妄议愿正有道焉】

  先生又曰天下诈伪之风甚矣以某从少至老观之诚实之风几乎一日衰于一日一年衰于一年方今夫妇兄弟父母之间犹相谄谀也相欺诈也况于君臣朋友之间乎且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只是一个道理若一处坏即皆坏矣此风大可畏当其祸乱未作时犹一切含糊不见丑怪若万一有大祸乱则君臣之间无所不至矣故贾谊有言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即因而挻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茍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于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凡此种种吾友他日将见之【解曰元城叹诈伪之风日甚其诚进于熟矣至叹夫妇兄弟父母之间亦不免此阅世变精矣呜呼其以诚为教乎其以诚为教乎】

  先生与仆论诗至国风先生曰读诗者当求其意不当求其义若求其义或失之穿凿若求其意则可见古人用心处也且如黍离之诗某尝见老先生言惟刘炫之说最善其说以谓凡人之情于忧乐之事初遇之则其心变焉次遇之则其心微变三遇之则其心如常矣此人之常情也至于君子忠厚之情则不然其行役也往来固非一见之也初见稷之苗矣又见稷之穂矣又见稷之实矣而感伤之心终始如一而不少变焉此诗人之意也若以谓视苗以为穗视穗以为实则失之逺矣又云孔子时诗今不可得而见之且以论语考之今硕人之诗尚无素以为绚兮一句则知孔子时诗亡矣盖汉之初出于秦火之后诸儒所传不一时有三家鲁诗本之申公齐诗本之辕固韩诗本之韩婴三家皆列于学官置博士弟子员讲说之又有毛公之学自谓子夏所传独河间献王好之不得列于学官至后汉大儒马郑辈好之遂行于世而三家之说废矣先生又曰汉四家诗各有短长未易一槩论某尝记少年读韩诗有雨无极篇序云正大夫刺幽王也首云雨无其极伤我稼穑浩浩昊天不骏其徳如此类者不可胜举因曰诗中云正大夫离居岂非序所谓正大夫乎先生曰然凡此事但欲吾友知耳若又以先儒为非则启后生穿凿害愈大矣【解曰元城此论即孟子以意逆志是为得之之意昔者吾友吕仲木尝言诗易春秋当外言而求意以今观之谅哉】

  先生与仆论淮阴武侯二人不同若论人品则淮阴不及孔明逺甚若论功业而武侯何寥寥也仆曰西南者汉始终之地也故汉起于西南而卒终于此而淮阴当汉之初兴故能卓卓如此而武侯之时火将烬矣故无所成先生曰此固然矣然淮阴所以得便宜者以平日名太卑而武侯所以无成者以平日名太高也淮阴有乞食袴下之辱也而武侯即隠于隆中而当时谓之卧龙此一事也又淮阴既从项梁又事项羽又归汉而武侯则必待三顾而后起此又一事也又楚汉之时用兵者皆非淮阴之敌而尝易之故淮阴能取胜也三国之时若司马仲达辈乃武侯等辈人也而又素畏孔明故武侯不能取胜也譬如奕碁有二国手一国手未有名而对之乃低碁不知其为国手而尝易之故狼狈大败有一国手已有名对局者亦国手而差弱焉谨以待之故胜败未分也且淮阴既平魏赵而功业如此其卓荦也而龙且尚且轻之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身之策受辱于袴下无兼人之勇以淮阴平日名素卑也孔明与司马宣王对垒不能取尺寸地宣王受其巾帼之辱而不敢出兵至其已死按行军垒犹曰天下竒材也故当时有死诸葛走生仲达之嘲以孔明平日名素高故也人品高下不同而其功业反相去逺者由此【解曰人品之高下系乎人功业之成败系乎天故以淮阴之辅汉不害其为卑以武侯之无成不害其为高又况英雄不可以成败论乎】

  先生问仆近读何书仆对以读西汉到酷吏传先生曰班氏特恕杜张何也仆曰太史公时汤周之后未显至班氏独以为有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