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曰:「此事归辞于亲者多矣;其实只是无志。志立得时,良知千事万事只是一事。读书作文,安能累人,人自累于得失耳!」因叹曰:「此学不明,不知此处担搁了几多英雄汉!」
  ○问:「『生之谓性』,告子亦说得是,孟子如何非之?」先生曰﹕「固是性,但告子认得一边去了,不晓得头脑;若晓得头脑,如此说亦是。孟子亦曰:「形色,天性也」,这也是指气说。」又曰﹕「凡人信口说,任意行,皆说此是依我心性出来,此是所谓生之谓性;然却要有过差。若晓得头脑,依吾良知上说出来,行将去,便自是停当。然良知亦只是这口说,这身行,岩能外得气,别有个去行去说:故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气亦性也,性亦气也,但须认得头脑是当。」
  ○又曰:「诸君功夫,最不可『助长』。上智绝少,学者无超入圣人之理。一起一伏,一进一退,自是功夫节次。不可以我前日用得功夫了,今却不济,便要矫强做出一个没破绽的模样,这便便是『助长』,连前些子功夫都坏了。此非小过。譬如行路的人遭一蹶跌,起来便走,不要欺人做那不曾跌倒的样子出来。诸君只要常常怀个『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之心,依此良知忍耐做去,不管人非笑,不管人毁谤,不管人荣辱,任他功夫有进有退,我只是这致良知的主宰,不息久久,自然有得力处,一切外事亦自能不动。」又曰:「人若着实用功随人毁谤,随人欺慢,处处得益,处处是进德之资;若不用功,只是魔也,终被累倒。」
  ○先生一日出游禹穴,顾田间禾曰:「能几同时,又如此长了!」范兆期茌旁曰:「此只是有根。学问能自植根,亦不患无长。」先生曰:「人孰无根,良知即是天植灵根,自生生不息;但着了私累,把此恨戕贼蔽寒,不得发生耳。」
  ○一友常易动气责人,先生警之曰:「学须反己;若徒责人,只见得人不是,不见自已非;若能反己,方见自己有许多未尽处,奚瑕责人?舜能化得象的傲,其机括只是不见象的不是。若舜只要正他的奸恶,就见得象的不是矣;象是傲人必不肯相下,如同感化得他?」是友感悔。曰:「你今后只不要去论人之是非,「当责辨人时,就把做一件大己私,克去方可。」
  ○先生曰:「凡朋友问难,纵有浅近粗疏,或露才扬己,皆是病发。当因其病而药之可也,不可便怀鄙薄之心,非君子与人为善之心矣。」
  ○问:「《易》,朱子主卜筮,程《传》主理,何如?」先生曰:「卜筮是理,理亦是卜筮。天下之理孰有大于卜筮者乎?只为后世将卜筮专主在占卦上看了,所以看得卜筮似小艺。不知今之「师友问答,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之类,皆是卜筮。卜筮者,不过求决狐疑,神明吾心而已。《易》是间诸天;人有疑,自信不及,故以《易》问天;谓人心尚有所涉,惟天不容伪耳。」
  以下门人黄省曾录
  ○黄勉之问:「『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事事要如此否?」先生曰:「固是事事要如此,须是识得个头脑乃可。义即是良知,晓得良知是个头脑,方无执着。且如受人馈送,也有今日当受的,他日不当受的。也有今日不当受的,他日当受的。你若执着了今日当受的,便一切受去。执着了今日不当受的,便一切不受去。便是适莫。便不是良知的本体。如何唤得做义?」
  ○问,「『思无邪』一言,如何便盖得三百篇之义?」先生曰,「岂特三百篇?六经只此一言,便可该贯,以至穷古今天下圣贤的话。『思无邪』一言,也可该贯。此外便有何说?此是一了百当的功夫。」
  ○问道心人心。先生曰,「『率性之为道』,便是道心。但着些人的意思在,便是人心。道心本是无声无臭,故曰微。依着人心行去,便有许多不安稳处,故曰惟危。」
  ○问:「『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愚的人与之语上尚且不进,况不与之语可乎?」先生曰:「不是圣人终不与语,圣人的心忧不得人人都做圣人;只是人的资质不同,施教不可躐等,中人以下的人,便与他说性、说命,他也不省得,也须慢慢琢磨他起来。」
  ○一友问:「读书不记得如何?」先生曰:「只要晓得,如何要记得?要晓得已是落第二义了,只要明得自家本体。若徒要记得,便不晓得:若徒要晓得,便明不得自家的本体。」
  ○问:「『逝者如斯』是说自家心性活泼泼地否?」先生曰:「然。须要时时用致良知的功夬,方才活泼泼地,方才与他川水一般;若须臾闲断,便与天地不相似。此是学问极至处,圣人也只如此。」
  ○问志士、仁人章。先生曰:「只为世上人都把生身命子看得太重,不问当死不当死,定要宛转委曲保全,以此把天理却丢去了,忍心害理,同者不为。若违了天理,便与禽兽无异,便偷生茌世上百千年,也不过做了千百年的禽兽。学者要于此等处看得明白;比干、龙逢,只为也看得分明,所以能成就得他的仁。」
  ○问:「叔孙武叔毁仲尼,大圣人如何犹不免于毁谤?」先生曰:「毁谤自外来的虽圣人如同免得?人只贵于自修,若自己实实落落是个圣贤,纵然人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