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矣!
  图跋
  嗟乎!性不可以言传也,而可以图写乎?虽果见孔、孟所谓性,且不可言传图写,而况下愚不足闻性道如仆者乎!但偶尔一线悟机,似有仿佛乎方寸者,此或仆一人之所谓性,尚非孔、孟所谓性,未可知也。况仆所见尚有不能图尽者乎!语云,理之不可见者,言以明之;言之不能尽者,图以示之;图之不能画者,意以会之。吾愿观者寻其旨于图间,会其意于图外,假之以宣自心之性灵,因之以察仆心之愚见,庶不至以佛氏六贼之说诬吾才、情、气质,或因此而实见孔、孟之所谓性,亦未可知也。若指某圈曰此性也,某画曰此情也,某点曰此气质也,某形势曰此性、情、才质之皆善无恶也,则胶柱鼓瑟,而于七图无往不捍格背戾,且于仆所谓一线者而不可得,又安望由此以得孔、孟所谓性乎!恐此图之为性害,更有甚于宋儒之说者矣。
  虽然,即使天下后世果各出其心意以会乎仆一线之意,遂因以见乎孔、孟之意,犹非区区苦心之所望也。仆所望者,明乎孔、孟之性道,而荀、扬、周、程、张、朱、释、老之性道可以不言也,明乎孔、孟之不欲言性道,而孔、孟之性道亦可以不言也,而性道始可明矣。
  或曰:孔子罕言矣;孟子动言性善,何言乎不欲言也?曰:有告子二或人之性道,孟子不得已而言性善也,犹今日有荀、扬、佛、老、程、张之性道,吾不得已而言才、情、气质之善也。试观答告子诸人,但取足以折其词而止,初未尝言性善所由然之故,犹孔子之罕言也。宋人不解,而反讥其不备,误矣!
  或曰:吾儒不言性道,将何以体性道,尽性道?余曰:吾儒日言性道而天下不闻也,日体性道而天下相安也,日尽性道而天下相忘也。惟言乎性道之作用,则六德、六行、六艺也;惟体乎性道之功力,则习行乎六德、六行、六艺也;惟各究乎性道之事业,则在下者师若弟,在上者君臣及民,无不相化乎德与行艺,而此外无学教,无成平也。如上天不言而时行物生,而圣人体天立教之意著矣,性情之本然见,气质之能事毕矣,而吾之七图亦可以焚矣。故是编后次之以存学、存治云。
  附录同人语
  上谷石卿张氏曰:“性即是气质底性,尧、舜底气质便有尧、舜底性,呆呆底气质便有呆呆的性,而究不可谓性恶。”
  又曰:“人性无二,不可从宋儒分天地之性、气质之性。”
  先生赐教,在未著存性前。惜当时方执程、朱之见,与之反覆辩难。及丧中悟性,始思先生言性真确,期服阕入郡相质,而先生竟捐馆矣!呜呼!安得复如先生者而与之言性哉!
  督亢介祺王氏曰:“气质即是这身子。不成孩提之童性善,身子偏有不善。”
  又曰:“天生人来,浑脱是个善。”
  又曰:“气质、天命,分二不得。”
  书后
  孟子曰性善,即鲁论之“性相近”也,言本善也。晏子曰“汩俗移质,习染移性”,即鲁论之“习相远”也,言恶所由起也。后儒不解,忽曰气质有恶,而性乱矣,圣贤之言背矣。先生辞而辩之,功岂在禹下哉?特先生性图,入“太极”“五行”诸说,则于后儒误论,当时尚有未尽洒者。塨后质先生曰:“周子太极图,真元品道家图也。‘易有太极两仪’,指揲蓍言,非谓太极为一物,而生天地万物也。五行为六府之五,乃流行于世以为民物用者,故箕子论鲧罪曰‘汩陈其五行’,非谓五行握自帝天而能生人生物也。生克乃邹衍以后方家粃说,圣经无有。”先生曰:“然,吾将更之。”及先生卒后,披其编,则更者十七而未及卒业,于是承先生意,而湔洗之如右。  康熙乙酉三月上浣,蠡吾门人李塨书。
  存学编序
  予幼读四书,惟知解字离句。稍长,略晓涂鸦,随肆力于诗文。及弱冠,虽潜心经史,亦惟博览强记是图,忽忽焉若以为为学之道遂在是者。
  乙丑岁,晤李子刚主,语予曰:“子知读书,未知为学。夫读书,非学也。今之读书者,止以明虚理、记空言为尚,精神因之而亏耗,岁月因之以消磨,至持身涉世则盲然。曾古圣之学而若此!古人之学,礼、乐、兵、农,可以修身,可以致用,经世济民,皆在于斯,是所谓学也。书,取以考究乎此而已,专以诵读为务者,非学也,且以害学。”予幡然大呼,如醉而醒,如梦而觉。
  李子复言:“此学乃尧、舜、周、孔正传,至后而晦。今倡而明之者,始自习斋颜先生。其议详载于所著存学编,可观也。”予心志之,屏去浮文,遂十余年矣。
  今岁丙子,李子至都,出是编以示予。予读之,且叹且喜。以举世之沉溺诵读而不知返,而予得以屏去浮文而不坠迷途,其得力于习斋先生,岂浅鲜哉!虽然,学者,实学也;是编所以明实学耳,犹空言也。吾党若不尽力实学,而徒沾沾抱是编以为得,吾恐浮文之士,且起而笑其同浴讥裸也。  康熙丙子,一之日,北平后学郭金城拜撰。
  存学编卷一
  由道
  圣人学、教、治,皆一致也。“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孔子明言千圣百王持世成法,守之则易简而有功,失之徒繁难而寡效。故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