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季独知。伯见父志,季知父心。故大王、太伯、王季,可谓见始知终而能承志矣。”《诗》曰:“自太伯王季。惟此王季,因心则友,则友其兄,则笃其庆,载锡之光,受禄无丧,奄有四方。”此之谓也。太伯反吴,吴以为君,至夫差二十八世而灭。
  
  第六章
  
  齐宣王与魏惠王会田于郊。魏王曰:“亦有宝乎?”齐王曰:“无有。”魏王曰:“若寡人之小国也,尚有径过之珠照车前后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万乘之国无宝乎?”齐王曰:“寡人之小所以为宝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之守南城,则楚人不敢北郷为寇,泗水上有十二诸侯皆起来朝。吾臣有朌子者,使之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臣有黔夫者,使之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从而归之者七千余家。吾臣有种首者,使之备盗贼,而道不拾遗。吾将以照千里之外,岂特十二乘哉!”魏王惭,不怿而去。《诗》曰:“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第七章
  
  东海有勇士,曰菑丘欣,以勇猛闻于天下。过神渊,曰:“饮马。”其仆曰:“饮马于此者,马必死。”曰:“以欣之言饮之。”其马果沉。菑丘欣去朝服拔剑而入,三日三夜,杀三蛟一龙而出。雷神随而击之,十日十夜,眇其左目。要离闻之,往见之,曰:“欣在乎?”曰:“送有丧者。”往见欣于墓。曰:“闻雷神击子十日十夜,眇子左目。夫天怨不全日,人怨不旋踵。至今弗报,何也?”叱而去,墓上振愤者不可胜数。要离归,谓门人曰:“菑丘欣,天下勇士也。今日我辱之人中,是其必来攻我。暮无闭门,寝无闭户。”菑丘欣果夜来,拔剑拄要离颈,曰:“子有死罪三。辱我以人中,死罪一也。暮无闭门,死罪二也。寝不闭户,死罪三也。”要离曰:“子待我一言。来谒,不肖一也。拔剑不刺,不肖二也。刃先辞后,不肖三也。能杀我者,是毒药之死耳。”菑丘欣引剑而去曰:“嘻!所不若者,天下惟此子尔!”传曰:公子目夷以辞得国,今要离以辞得身。言不可不文,犹若此乎?《诗》曰:“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第八章
  
  传曰:齐使使献鸿于楚,鸿渇,使者道饮,鸿攫筥溃失。使者遂之楚,曰:“齐使臣献鸿,鸿渇,道饮,攫筥溃失。臣欲亡去,为两君之使不通。欲拔剑而死,人将以吾君贱士贵鸿也。攫筥在此,愿以将事。”楚王贤其言,辩其词,因留而赐之,终身以为上客。故使者必矜文辞,喻诚信,明气志,解结申屈,然后可使也。《诗》曰:“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第九章
  
  扁鹊过虢侯,世子暴病而死。扁鹊造宫门,曰:“吾闻国中卒有坏土之事,得无有急乎?”曰:“世子暴病而死。”扁鹊曰:“入言郑医秦越人能活之。”中庶子好方者出应之,曰:“吾闻上古医曰茅父,茅父之为医也,以莞为席,以蒭为狗,北面而祝之,发十言耳,诸扶舆而来者皆平复如故。子之方岂能若是乎?”扁鹊曰:“不能。”又曰:“吾闻中古之为医者曰踰跗,踰之为医也,搦脑髓,爪荒莫,吹区九窍,定脑脱,死者复生。子之方岂能若是乎?”扁鹊曰:“不能。”中庶子曰:“茍如子之方,譬如以管窥天,以锥刺地,所窥者大,所见者小,所刺者巨,所中者少。如子之方,岂足以变骇童子哉?”扁鹊曰:“不然。事故有昧投而中蠡(上改为民)头,掩目别白黑者。夫世子病所谓尸蹶者。以为不然,试入诊世子股阴当温,耳焦焦如有啼者声。若此者,皆可活也。”中庶子遂入诊世子,以病报虢侯。虢侯闻之,足跣而起,至门曰:“先生远辱,幸临寡人。先生幸而治之,则粪土之息,得蒙天载地长为人。先生弗治之,则先犬马填沟壑矣。”言未卒而涕泣沾襟。扁鹊入,砥针砺石,取三阳五输,子同捣药,子明灸阳,子游按摩,子仪反神,子越扶形,于是世子复生。天下闻之,皆以扁鹊能起死人也。扁鹊曰:“吾不能起死人,直使夫当生者起耳。”夫死者犹可药,而况生乎?悲夫!罢君之治,无可药而息也。《诗》曰:“不可救药。”言必亡而已矣。
  
  第十章
  
  楚丘先生披蓑带索,往见孟尝君。孟尝君曰:“先生老矣,春秋高矣,多遗忘矣,何以教文?”楚丘先生曰:“恶将使我老?恶将使我老?意者将使我投石超距乎?追车赴马乎?逐麋鹿搏虎豹乎?吾则死矣,何暇老哉?将使我深计远谋乎?役精神而决嫌疑乎?出正辞而当诸侯乎?吾乃始壮现,何老之有!”孟尝君赧然,汗出至踵,曰:“文过矣,文过矣!”《诗》曰:“老夫灌灌。”
  
  第十一章
  
  齐景公游于牛山之上,而北望齐,曰:“美哉国乎!鬰鬰蓁蓁,使古而无死者,则寡人将去而何之!”俯而泣下沾襟。国子高曰:“然!臣赖君之赐,疏食恶肉可得而食也,驽马柴车可得而乘也,且犹不欲死,而况君乎!”又俯而泣。晏子笑曰:“乐哉,今日婴之游也!见怯君一而谀臣二。使古而无死者,则太公至今犹存。吾君方今将被蓑苙而立乎畎亩之中,惟农事之恤,何暇念死乎!